【杀铃】食物—之三-两只耳朵垂下来

铃自饥饿中醒来，薄被从肩头滑落，她的视线在黑暗中逐渐清晰。静夜悄然无息，连夜鸟都已歇息，唯有草间的虫鸣此起彼伏。

虫子可以吃吗？铃想。鸟可以吃吗？她的手抚上饥肠辘辘的肚子。

昨日她特意熬制一大锅野菌汤，不到天黑已经被全部吃掉。可是，她依然感到饥饿，尖利的饥饿啃噬着她的身体。

铃点亮烛火，打开墙角几个坛子，取出腌梅和酱菜，和半碗熟米拌在一起，又从夜炉上取下半壶温水，将这泡饭囫囵吞下。可是，半碗饭下肚以后，她却愈感饥饿，彷佛身体里伸出两双贪婪的小手，向她不停讨要食物。

铃抬头望望窗外，距离天明还有几个时辰，这夜深人静之时，无论如何也不应该麻烦枫婆婆和其他村民。最后，她只得无奈地叹息。

“杀生丸大人。。。”

彷佛风声吹过村庄。铃听到脚步声悄然落在屋外。她迫不及待地披上外套，打开屋门，果然看见她那风华绝代的妖怪夫君披着一身如水的月华，向她缓缓走来。

她立刻扑进他的怀中。他温暖的披毛将她外套之下的柔软身体紧紧围住。他一定带着疑问匆匆赶来，铃这样想着，却忽然感到肚子饿这种事情实在难以启齿。

不久之前，分明是她请求将她独自留在枫之村一个月，只因她怀念在人类村庄生活的日子。可不过几天，她却因为这种无足轻重的理由再次呼唤了他，未免太过任性。

正当她紧紧咬住嘴唇，陷入自责时，一只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，她抬眼迎上去，看见一双流金溢彩的眼眸端详着她。这世间为何有如此美丽的存在——她这样入神地想着，身体中的饥饿忽然变成了另一种渴望。

“杀生丸大人，”铃的声调变了，“今晚请您将我带走。”她的眼神也变了，异样的光彩浮现在眼底，“铃饿了。”

安静无人的夜晚，铃眨着湿润的眼睛，在妖怪的注视下抬起头，丝缕黑发黏着在她妩媚的脸颊，她意犹未尽地抿嘴而笑，模样如同山间的妖精，摄人心魂。

杀生丸缓缓闭上眼睛，深缓地吐息。片刻之后，当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再次睁开，他重新恢复了平静的模样。一只长着妖纹的手臂将她柔软的身躯拥入怀中，另一只手抚上她微微隆起的腹部，尖利的长爪小心地避开属于人类的娇嫩肌肤。随着他的抚摸，有轻微的咕噜声从铃的肚子中传来，他的人类新娘双颊绯红，竟然比她方才还要害羞。

“还在饿？”他问她。

铃羞涩地点头，“托您的福，好了一些。”这话说出来又让他心头一跳。但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。

“因为她们是半妖。”他的手停在她的腹部之上，得出结论。铃亦有此感觉，怀孕的近几个月她的身体反复无常。一开始是呕吐，无休止的呕吐，直到她的胃彻底清空。现在则是深入骨髓的饥饿，令她夜不能眠。杀生丸想到近几年铃常试与他分享的人类食物，那些乏味的东西，怎么可能喂饱妖怪之子。

"想要吃什么？"他站起身，华服与铠甲重新出现在他的身上。铃双眼明亮地仰望他。

“鱼、鸟、幼鹿，强壮的走兽。。”她听从身体的本能，一边说一边陷入梦游般的向往。“还有，您。”她最后顽皮地补上一句，看见大妖怪心领神会地一笑。

于是，枫之村提前进入了丰收的狂欢。

戈薇在穿越到战国时代以后，才深深体会到禁肉令之下的饮食是多么匮乏。所幸犬夜叉等人会不时捕猎山中野物，为她解馋。

但是，怎么也没想到，近来兄贵也加入了野猎的队伍，而且一出手就是艳压。

铃，枫婆婆和戈薇一行人看着门口堆成山的野猪，山鹿，海鱼等野物陷入沉思。戈薇似乎还看见一两头熊被埋在这座肉山之下。

戈薇询问着看向铃，就见她双眼发光。“不如都烤了吃掉吧，”铃跃跃欲试地说，“叫上全村的大家。”

于是，烤肉的香气在村中飘荡数月不散。

杀生丸飞入夜空，有寂静的城堡藏身在云海深处。他缓缓沿着台阶拾级而上时，感到来自母亲那无温度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。

"亲爱的儿子，"她一只手支住脸颊，冰冷地问他，“又来找这个母亲何事。”

杀生丸轻轻皱起眉头。和她对话总令他紧绷心弦。

但是，他心中的疑问，已经再也找不到其他人回答。

早在他的人类妻子历经孕吐之际，担忧便种下他的心头。在她终于胃口大开之后，无论如何凶猛进食，她依然无可避免地消瘦下去，只有肚子逐渐隆起，更显得她的身形日益清减。

她腹中这两个半妖的孩子，彷佛在贪婪地汲取她的身体作为养分。相比之下，犬夜叉的妻子，或许因为巫女的强大灵力，又也许因为四半妖减弱的力量，在孕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。

他的妻子，一个没有任何神力保佑的普通的人类之躯，却孕育着最强悍妖怪的子息。

“你在担心那怀孕的人类姑娘。”片刻的端详之后，他母亲道出他沉默的心声。看着他站着不动的别扭模样，她忽然话锋一转。“可是，这种问题，你最应询问的人不该是我。”非人的金色眼睛闪耀着冷酷的光芒。

久远的回忆同时卷向极为肖似的母子二人。彷佛有朝颜之花的香气飘荡在若有似无的空气中。这脆弱而甜美的人类芳香啊，杀生丸想起来了，这芬芳之气曾经盘桓在他那已故的父亲大人周身，犹如不祥的命运将那强悍的大妖怪笼罩。

在这晦暗的香气之中，一个黑发曳地，穿着重重叠叠五色单衣的人类姬君，穿过孤独的时光向他们回首望去。她的面目模糊，尽管他曾在她短暂如朝露的生命中与她偶遇一二，可他已全然不记得她的模样，甚至连她的名讳都已忘却。

“那个人类女人，”杀生丸深陷回忆之中，缓缓开口，“她怀上父亲大人的骨肉，她生下半妖的孩子。她早早死去，只有犬夜叉一个人活了下来。我已无人可以询问。”他的手攥起又松开。他曾经如此厌恶这个女人和他的半妖兄弟，他曾对那诅咒了先父的悲运怒目而视。直到他自己踏上相似的命运之途，才终于了然。

他的母亲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。在很久之前，她彷佛也曾如此叹息过。

“怀着大妖怪的骨血，确实是艰难的事情，何况脆弱的人类之躯。”她的视线飘向渺茫的远方。“但你的父亲，从不是袖手旁观之人。”

杀生丸重新看向他的母亲。她的容颜依旧精致如少女，没有任何时光侵蚀的痕迹。

“您在。。孕育我的时候，”他挣扎了一下，终于问出心底的问题，“父亲大人是如何做的？”

美丽的女妖怪眨了眨眼睛，脸上的表情仿佛不相信儿子会提及这样久远的回忆。在她的视野里，眼前长身玉立的人影和另一个伟岸的身影渐渐重叠在一起。那时的她孕育着她和那人的血脉，犬妖一族最强大的后代。饥肠辘辘的她以动物的真身陷于深远的睡眠，不时吞下呈现于嘴边的食物。在那些斑斓而奇异的梦境深处，她记得有一双熟悉的金色眼眸，一直沉静地注视着她。

她的目光升起短暂的温度，彷佛被温柔的回忆碰触。

“去捕猎妖怪吧，杀生丸。”她的声音遥远朦胧如梦呓，“用妖怪之血去喂养你的子嗣，就像你父亲当年一样。”她仿佛踏入梦境，再也没有看他。

杀生丸知道自己是时候离开。可是他迟疑了一下。

“除了妖怪，您还吃过别的吗？”他再次开口，希望把她从深陷的回忆沼泽中拉回来。

他母亲恍然回神，彷佛这才注意到他。

“咦，你还没有走吗？”她不自然地梳理一下长长的头发，调整着面部表情。“除了妖怪，为母当年因为怀着你，也曾经乱吃一通。你害得我很辛苦呢。”

杀生丸看着她眼中重新升起戏谑的笑容，意识到他的母亲已经恢复正常。不过，他预感到他们的亲子对话大概又要走偏了。

“当年我早早就把地盘上的野兽全都吃光了。”她抱怨道。“但愿你这些半妖孩子的胃口没这么厉害。”

“不仅如此，”她紧紧盯着他，忽然冷冰冰地笑起来，“为母当年为了你，可是连最难吃的人类都尝过呢。”

“所以，如果你的小姑娘实在饿的厉害，不如试着喂她吃人吧。”

于是，这女人可恶的笑声，追赶着黑脸的杀生丸一路逃离了云中宫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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